作为世界杯的筹办国和第一届世界杯的参赛国,法兰西在1998年之前并非如现在是世界足坛公认的一流强队。事实上,在1998年世界杯之前,法国已经连续缺席两届世界杯,1990年和1994年,法国都没能从欧洲区的预选赛中突围。因此,成功申办这届世纪之交的世界杯,被认为是法兰西足球取得历史性突破的千载难逢的机会。毕竟,在上个世纪,作为东道主的球队,大多能够在本土举办的世界杯取得成绩上的突破。
这届世界杯扩军到32支,创世界杯历史记录。32强中,足坛传统势力欧洲和南美分别有15支球队和5支球队。
法国人为这届杯赛准备了十座球场,分别位于十座不同的城市。这种安排最大限度的让法国社会参与到世界杯的热情之中,对于促使多民族的法国社会融合具有相当显著的效果。尤其是在法国队最终如愿夺冠之后,世界杯就此成为法国多民族融合政策的一大契机。
这届杯赛中,卫冕冠军巴西队被普遍认为是最大的夺冠热门。他们拥有上届世界杯的冠军班底,而且队内的头号巨星罗纳尔多已经从四年前的跟班,成长为两次世界足球先生的获得者。来到法兰西的土地上,巴西队比其他31支球队更具有夺冠的底气。事实也是如此,桑巴军团在轻松从小组中出线之后,以4-1的大比分击溃智利。进入四分之一决赛,以3-2淘汰了丹麦队,在半决赛遇到了博格坎普领衔的阿贾克斯95一代。双方的王牌前锋罗纳尔多和克鲁伊维特分别在比赛中各入一球,两队1-1的比分保持到比赛结束,在残酷的点球大战中,巴西队4-2笑到了最后,成功走进了法兰西大球场。
虽然在1998年被认为是夺冠热门,但能和巴西、荷兰等强队相提并论,法国借助的不过是东道主的天时地利。毕竟在法国世界杯前,法国队已经先后无缘两届世界杯。与此同时,当时的法国人普遍不看好本国球队,法甲联赛在遭受马赛风波之后也陷入了空前的低谷,整个法国社会的足球环境并不好。
在这种情况下,主教练雅凯组建了一支多民族球队,在赛前也并没能得到广泛支持。不可否认,那支最终夺冠的法国队确实是不折不扣的多民族球队,卡雷姆布是新喀里多尼亚人、德塞利是加纳人、维埃拉是塞内加尔人、齐达内的父母都来自阿尔及利亚、德约卡夫的母亲是亚美尼亚人、巴特斯的奶奶是西班牙人、利扎拉祖的祖辈是巴斯克人、亨利的父母来自瓜德鲁普、皮雷的父辈来自葡萄牙、特雷泽盖是不择不扣的阿根廷人、拉马是圭亚那人……
法国的多民族球队在赛前并没能获得广泛支持
这些球员很多并非出生在法国,他们受到了右翼势力的极大排斥,被认为是法国足坛的“外国人”。然而,在这种国内舆论氛围下,法国主帅雅凯非但没有顺从舆论的导向,反而坚决的执行自己的政策。他放逐了难以管教的球星坎托纳、吉诺拉,打造以齐达内为核心多民族联合队。而后者,在那时已经展露了成为巨星的潜质。
“齐达内是最近10年的大师。在这个时期,他是世界最佳球员,没有人能与他比肩。”这是球王贝利在2006年世界杯结束后所说的话,他的评论,是对齐达内,以及法国队称霸年代的最好总结。
在从戛纳出道之后,齐达内已经在法国国内球队波尔多取得成功。在转会尤文图斯之前,他已经是法甲联赛的最佳球员,一度帮助波尔多打入联盟杯的决赛。转会尤文的第一个赛季,也就是1996-97赛季,他就帮助尤文夺得欧洲超级杯、丰田杯和意甲联赛。在世界杯前的1997-98赛季,齐达内延续了出色状态,帮助尤文蝉联了意甲冠军,并连续两年帮助尤文打入欧冠决赛。
此时的齐达内,已经是法国队内的核心和希望。一切巨星都早有潜质,在首次代表法国队出战,齐达内就上演了梅开二度,那是1994年法国对阵捷克的友谊赛。在98年浪漫法兰西之夏到来后,齐达内在首战中打满全场,帮助球队3-0完胜南非。次战,齐达内再次首发,虽然法国4-0大胜沙特,但齐达内却在比赛中被红牌罚下,缺席了末轮对阵丹麦的比赛。凭借着德约卡夫的点球和阿森纳球员珀蒂的进球,法国击败丹麦,以不败战绩进军淘汰赛。
淘汰赛首个对手是南美球队巴拉圭,齐达内仍在红牌的禁赛期,缺少中场核心的法国队打得很艰难,直到加时赛快要结束时,东道主才依靠后卫布兰科的进球绝杀对手。这个进球,也是世界杯采用金球致胜机制后的第一个金球。
到了四分之一决赛,法国队遭遇上届世界杯的亚军意大利队。禁赛结束后归来的齐达内首发并打满全场,两队在120分钟比赛时间里颗粒无收,在0-0的比分中迎来了点球大战。和四年前一样,意大利再次成为点球大战的失利者,虽然巴乔罚进了点球,但更稳健的法国队最终4-3点球淘汰了意大利。
进入半决赛,法国的对手是世界杯新军克罗地亚。齐达内再次首发并打满全场,但这场比赛中更不可思议的球员是图拉姆。这位法国边卫在下半场打进两球,帮助法国队逆转战胜对手。之所以令人不可思议,是因为图拉姆并非进攻型球员,在其为法国队征战的百余场大小战役中,也仅仅是在1998年对阵克罗地亚的半决赛中有过进球,而且还是两球。
就这样,东道主法国队一路高歌猛进,以令人信服的状态和表现,和卫冕冠军会师决赛。祖国球队成绩出色,让这个国家的热情随之高涨。当法国队打进了决赛,法国大街小巷都涌上了庆祝的人群。人们暂时抛弃了民族隔阂和政治偏见,不同派别、不同信仰的人们坐在一起,共同为一支球队祈祷和欢呼,这本身就是一件极具凝聚力的事情。在1998年世界杯结束后,移民融入法国社会变得更容易,不同民族在这个国家的包容性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升。一届成功的世界杯,对于法国社会的黏合作用,是二战后法国民众最具凝聚力和向心力的时期。
决赛在1998年7月12日开战,赛前,法国队焦急的从训练基地克莱枫丹搭车前往法兰西大球场,沿路为他们欢呼的球迷多次堵着水泄不通。但更紧张的是巴西队,根据巴西球员在赛后回忆,罗纳尔多紧张得在前一天晚上不省人事。这种紧张情绪一直延续到决赛开幕,当罗纳尔多在赛前半小时才赶到比赛球场时,那面如死灰的表情看上去并没有胸有成竹的底气。
决赛的进展成为了齐达内一人的表演,这位球星在他参加的第一届世界杯上就展示了超强的核心气质,这种大场面、大心脏的能力似乎也成为了他的标签和气质,一直到他在多年后成为皇马主帅之后,这种气质仍然能够为他的球队在决赛中保驾护航。
在这场决赛中,再一次首发并打满全场的齐达内,在比赛第27分钟头球打破僵局后,又在上半场临近结束时再次头球破门。虽然德塞利在下半场的红牌,使得法国队在比赛还剩半小时的情况,就不得不少一人应战。但状态奇差的巴西队即使多一人,也对法国队无可奈何。比赛临近结束前,法国队的反击再次收获进球:替补出场的维埃拉助攻中路插上的珀蒂,后者晃过巴西中卫卡福后单刀破门。3-0,这是巴西队在世界杯征战史上前所未有的惨败,而且还是在决赛。整个法国社会在那一刻陷入集体狂欢,浪漫法兰西在那一晚迎来了二战后的最高潮。人们蜂拥走向街头为国家英雄欢呼,国家凝聚力在那一天达到了20世纪后半叶的巅峰。
虽然在小组赛被红牌罚下,并缺阵一场淘汰赛,但在法国队的后三场比赛,齐达内全部首发并打满全场。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在决赛中的两次头球破门。原本就已经是知名球星的齐达内,在那一个夏天真正走向了巨星之路。在1998年年末,齐达内先后被评为欧洲足球先生和世界足球先生,达到了个人声望的第一个峰值。齐达内,在那一年正式进化为“齐祖”。
从英雄到传奇,齐达内在德意志终结时代
法国队主帅雅凯在世界杯夺冠后急流勇退,为了打造法兰西的旷世奇功,雅凯在1993年上任后力排众议,却也不断忍受着媒体的各种嘲弄和讽刺,精疲力尽的他即使在球队夺得世界杯冠军之后,仍然没有与媒体和解。几年后,他在自传《一生只为那颗星》一书中,痛骂法国媒体为“毫无职业道德可言”。在他卸任之后,他的助手勒梅尔从幕后走上了前台,开始接手法国主帅一职。
在勒梅尔的带领下,法国队延续着雅凯打造的框架和道路前进。他们以1998年的冠军班底,又先后夺得了2000年欧洲杯冠军、2001年和2003年两届联合会杯冠军,延续了世界足坛的法兰西时代。在2002年韩日世界杯开战前的一年多时间里,法国队一直高居国际足联积分第一。但高卢雄鸡在高歌猛进的同时,却也有着巨大的隐患。而这种隐患,便是齐达内在队内难以取代的核心地位。而这种隐患,在另一个层面上,也是法国队的优势所在。这种矛盾伴随着法国队在1998年到2002年之间的巨大成功,终于在2002年夏天以惨烈的形势爆发。
由于齐达内在当时法国队内的不可替代性,在韩日世界杯开战前,齐达内的状态将决定着卫冕冠军的前途。彼时,齐达内由于第三个儿子出生,推迟了到达韩日世界杯现场的日期。当他和球队在东亚会师之后,为了消除外界的疑虑,以及与球队磨合,他参加了法国队与韩国队的热身赛,却在比赛中不慎受伤。此时,距离世界杯开战不到十天。
焦急的法国队也难以改变现代医术,法国队不得不在缺少齐达内的情况下迎来世界杯首战。结果,他们被“法国二队”给击败了。来自非洲的塞内加尔,依靠一帮效力于法国各级别联赛球队的球员,1-0击败了卫冕冠军。
小组赛第二战,法国队又在少一人的情况下,勉强和乌拉圭战平。卫冕冠军被逼到了绝境,他们必须在第三场小组赛尽可能取得更多的进球。然而,伤愈复出的齐达内这一次无法拯救状态低迷的法国队,他们0-2告负,尴尬而羞辱的小组出局。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作为拥有2001-02赛季的意甲最佳射手特雷泽盖、英超最佳射手亨利和法甲最佳射手西塞,以及刚刚在2002年欧冠决赛中打进天外飞仙的齐达内,法国队在2002年世界杯赛上竟然一球未进。
韩日世界杯结束后,法国队又经历了一届不算成功的葡萄牙欧洲杯。在葡萄牙,法国队依然需要齐达内作为中流砥柱,而齐达内的精彩表演也确实在小组赛中拯救过高卢雄鸡。但那一届欧洲杯并不是传统势力的天下,希腊在里斯本创造了他们的神话时代。
当时光来到2006年,出生于1972年的齐达内已经34岁了。此前一个赛季,预感到身体状态明显下降的齐达内,一度考虑退役。但皇马俱乐部的挽留,让他选择了将自己的退役日期安排在世界杯结束后。因此,2006年世界杯,在开战前就注定成为了齐达内时代的绝唱。
随后的故事,是齐达内和他的球队,在并不被看好的情况下稳扎稳打,一路淘汰了西班牙、巴西和葡萄牙这三支名将云集的球队。在通往柏林的道路上,已经不再年轻的齐达内,依然是法国队与对手抗衡的绝对核心。倒在年迈的齐达内脚下的,有劳尔和他的队友们,有罗纳尔多和他的战友们,还有菲戈和他的小弟们。
这届世界杯的决赛成为一个永恒的经典。退役前夕的齐达内爆发了所有的能力,他用毕生所学为法国队扫清荆棘。在早早用勺子点球攻破布冯把守的大门后,他在中场的衔接和调度,是法国和意大利周旋的底气。当然,天才的故事总是如此充满戏剧性,这场比赛在加时赛时发生了令亿万观众目瞪口呆的一幕,齐达内用头奋力顶了意大利马特拉齐的肺,随后不可避免的被红牌罚下。虽然,在世界杯结束后,当事人马特拉齐对自己在决赛中辱骂齐达内家人的事实道歉,但被驱逐出场、球队随后在点球落败的齐达内,自始至终没能原谅马特拉齐——这位坦诚的坏人。
时代就此落幕,当被红牌驱逐出场的齐达内缓缓走过摆放在球场边的大力神杯,属于法兰西足球的黄金岁月结束了。三届世界杯的8年跨度中,法国队两入决赛,一次夺冠。期间还夺得一次欧洲杯冠军、两次联合会杯冠军,是西班牙创立王朝之前的王者之师。
随着齐达内退役,法国队群龙无首,进入了一段混乱的时期。在2010年南非世界杯,法国队爆发严重的内讧,队内球星阿内尔卡甚至和队友在训练营打架,球队再次小组出局,三场比赛一平两负,仅仅打入一球。四年后,法国队虽然小组头名出线,但在淘汰赛四分之一决赛中被德国击败,距离曾经的巅峰期,已经过去很久了。
近年来,法国青训迎来成果井喷,在度过短暂的无核状态,法国队目前最大的苦恼已经变成了进攻端如何取舍的“甜蜜纠结”。两年前的法国欧洲杯更像是一次实战检验,如今,即将征战俄罗斯的法国队已经彻底摆脱了后齐达内时代的混乱,队内不仅有才华横溢的青年才俊,也有甘当绿叶的中生代砥柱,成为出现在俄罗斯赛场上,牌面实力最强大的国家队之一。与此同时,作为曾经带领这个国家走向足球强国的核心人物,齐达内已经又一次完成了自我进化:从“齐祖”到“玄学大师”,连续三年夺得欧洲冠军杯冠军,齐达内在短短几年的教练生涯里,已经创造了前无古人、很难有后来者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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