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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中国智能手机生产商小米从全球估值最高的“独角兽”,沦落成“独角尸”。其2016年销量暴跌,使它在中国智能手机制造商中的排名,从第一跌至第五。在全球智能手机业务的堑壕战中,没有哪家公司在遭受了如此重创之后,还能东山再起。

但现在,小米被称为“涅槃的凤凰”。过去一年中,该公司迅速增长,市场调研公司Strategy Analytics甚至预测,小米明年可能超越OPPO、华为和苹果,成为全球第二大智能手机制造商,仅次于三星。据报道,小米正考虑在2018年上市,届时,它可能跻身市值最高公司之列。

能够东山再起,使得小米成为了中国创业活力的典范。每天,中国都有超过一万家公司诞生,相当于每分钟七家。相比之下,美国初创公司的诞生速度在过去十年里放缓36%,降至每天1000家左右。如今,中国不再是“山寨王国”,反而在移动支付等重要技术领域领先美国,并且在先进微芯片和人工智能方面越来越具有竞争力。小米就是这种创业活力的最佳例证之一。

是什么造就了史无前例的小米复兴?

小米的复兴可持续吗?

还是会在手机业务的利润压力下凋零?

小米能否做到中国本土手机制造商没有做到的事——成功打入美国市场?

想要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就不得不说说小米2016年的那场大溃败:据说,其智能手机出货量从2015年的7000万部,骤减至2016年的4100万部。小米创始人、有着“中国乔布斯”之称的雷军,把原因归咎于该公司迅速扩张所导致的供应链问题。这迫使小米撤离几个海外市场,包括巴西和印尼。还有组织架构问题,小米不得不重建智能手机硬件、研发、供应链和质量管理团队。不过,小米最大的问题可能在于它过度依赖在线销售,因而无法触及那些不太懂技术的中国小城市和农村地区用户。而竞争对手Oppo和Vivo利用小米的缺席,在这些地区加强了与经销商的合作。

但是,小米“把坏事变成好事”,利用其近乎致命的失误,打造了一种全新的商业模式。鉴于其销量回升和全球扩张的步伐,了解这种独特模式的内部运作,看看它如何帮助小米上演了这场精彩的翻盘大戏,想必一定会让你有所收获。

和互联网时代的很多企业一样,小米最初也依赖于销售硬件产品和在线服务的双重商业模式。大部分营收来自于价格实惠的手机和智能电视,这些硬件产品充当了小米在线服务的平台。硬件产品利润微薄,所以小米的利润大多来自在线服务,包括大量影视内容(通过点播或月卡观看)、游戏及其他服务。小米甚至拥有在线金融服务,向小米手机用户提供小额贷款。

生态链战略

在遭遇严重挫折之后,小米管理层意识到,他们的商业模式还需要“第三条腿”——线下零售店。但他们希望线下零售店不只是销售手机,还要打造长久的用户关系。他们的办法是:建立一条大约有100家初创公司参与的生态链,为小米提供其他的联网家居和科技产品,以吸引消费者走进小米零售店。

曾负责高通中国业务的小米高级副总裁王翔,解释了生态链战略是如何助推客流量的。

“购买手机或电视是低频事件。在这种情况下,你回到门店的次数能有多少?”他说,“但如果你还需要蓝牙音箱、可联网的电饭锅或者中国第一款价格亲民的空气净化器,而且每种产品不仅同类最好,价格也比现有的同类产品更低,在这种情况下,你回到门店的次数又是多少?我们的生态链企业甚至为用户提供了他们从不曾听说的独特新品。所以,他们经常会去我们的门店“小米之家”,看看那里又有了什么好东西。”

王翔指出,生态链战略旨在解决中国消费者的“痛点”。

比如空气污染,这是中国的一个严重问题。他说,一台好的空气净化器大约要花500美元。所以,小米向一家初创公司派遣了一位空气污染问题专家,帮助设计和制造产品;它还把该公司纳入小米的供应链,并提供小米在低成本经营方面的经验。结果,小米空气净化器2诞生了,售价仅为105美元。这款产品能连接智能手机,监测家里的空气状况,还能在过滤器需要更换时,发出提醒。

这款净化器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不到两个月,它成为了中国最畅销的空气净化器。”王翔说,“这就是我们在空气净化器领域,解决‘痛点’的方法。”

对于运动手环,小米也采取了类似的方法。

它设计了一款风格简明的产品,待机时间接近60天,解决了每隔几天就不得不充电的“痛点”。小米现在是全世界最畅销的运动手环制造商,超过了Fitbit和苹果。小米的移动电源也是如此,不仅电量比竞争对手更强,价格也更低。在这一品类,小米的销量也在全球居于领先。

小米所有的生态链产品,从枕头到空气净化器,从电饭锅到便携式蓝牙4.0音箱,都旨在解决消费者的性价比“痛点”。这些产品虽然价格便宜,但设计和质量并不马虎,已经赢得了100多个国际设计奖。

也有人对小米的生态链战略提出了不同的声音。

“当我们启用这个新模式的时候,很多人都说我们不是一家专注的公司。”王翔说,“他们说我们像超市或者百货商店,说我们什么都卖,所以什么都不专注。他们说,‘你是一家智能手机公司,为什么去做电饭锅?为什么去做电池、笔和行李箱?你是不是疯了?’我们没疯。生态链的效果非常好。”

一些分析师仍然心存疑虑。彭博社专栏作家蒂姆·库尔潘(Tim Culpan)长期以来就对小米持怀疑态度,他说:“小米公关人员喜欢为该公司庞大的产品目录编造故事,他们大谈生态系统效应,好证明小米不是一家普通的设备制造商。我并不买账。不是说你给一系列产品贴上‘联网’的标签,就可以打造一个智能家居品牌了。就连苹果玩这招都没有成功。”

然而,小米的数据难以争辩。市场研究机构Strategy Analytics称,小米的手机出货量在2017年第三季度飙升91%,而全球手机市场的年增幅仅为5%。分析师预测,小米2017年的营收可能达到人民币1100亿元。

销售增长的一大推动力是小米Mix,这是世界上第一款全面屏手机,于2016年10月首次亮相。小米首席财务官周受资谈到了工程学上的挑战。

“为了去掉手机的额头,代之以无边框屏幕,我们首先要取消扬声器。”他说,“为此,我们在触摸屏后面放了一块陶瓷,通过振动把声音传入你的耳中。”小米还用超声波距离传感器代替了近距离传感器,以此衡量用户脸部与手机之间的距离,并将前置摄像头压缩成手机底部边框角落里的一个小点。今年9月,小米推出了Mix 2。

2016大崩溃,2017大爆发,小米靠什么成就互联网逆袭神话

解决了“痛点”的小米产品在国内外赢得了大量粉丝(这些人被称为“米粉”)。现在,基于Android操作系统打造的小米智能手机用户界面MIUI已拥有3亿活跃用户。周受资说,这些用户每天在他们的手机上花费近五个小时,全球“米粉”的狂热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小米还会利用“米粉”来完善产品。例如,小米会邀请用户就新功能提出建议,然后让他们每周进行投票,决定将哪些新功能整合进MIUI。每周五下午5点,小米会发布MIUI更新,其中整合了最受欢迎的新功能。

小米之道

周受资讲了一个这样的例子。

去年,有个用户说,一天晚上,他喝得很醉,找不到手机上的手电筒照着开门。小米可不可以通过长按指纹传感器的方式来打开手电筒?其他“米粉”很喜欢这个主意,于是现在,MIUI中就有了这个功能。在打造全球性公司的过程中,这种系统化的沟通似乎微不足道,但它让用户觉得自己参与了小米产品的设计,就好像小米公司是他们自己的公司一样。

这就是“小米之道”。

它是一种民主化的草根商业模式,让热情的“米粉”参与设计手机的用户界面、传播生态链企业开发的产品。对小米高管来说,这种做法带来了极高的用户忠诚度和品牌“粘性”。

在北京海淀区彩虹城购物中心,午饭时分,当大量人群经过三家邻近的手机门店时,我亲眼见证了那种忠诚度。在三天时间里,我每次去三星门店,都没有看到哪怕一个顾客,而华为专卖店只有一两个顾客,但小米之家总有40到60个顾客在挑选产品,收银台前常常排着三四个人。“小米性价比高,设计也不错。”一位35岁的男性说,“但必须使用小米APP来控制所有产品,这一点不是很方便。”

周受资说,由于小米的用户忠诚度很高,小米门店的每平方英尺销售额也随之增长。位于彩虹城购物中心的小米之家面积为150平米,而该购物中心的零售区总共有10万平米,前者只是后者的0.15%。但周受资说,小米之家占到该中心销售额的7%。

尽管小米在过去一年取得了史无前例的成功,但一些观察人士认为,从长远来看,面对激烈的国内外竞争,小米已然微薄的硬件利润率恐怕难以为继,无法继续为该公司的其他业务提供资金支持。

“小米能把手机和其他一些产品做到非常大的规模,但像这样的硬件产品很难挣到大钱,利润不高,即便在中国也是如此。”一家美国风投公司的合伙人说,“他们处于一个竞争非常激烈的行业,尽管他们显然不只是一家低成本手机制造商,但他们真的能成为创新领袖吗?”

这位风险投资家指出,小米也许正在成为世界上估值最高的公司之一,“但它首先必须挣到那么多的钱才行”。还有对中国政府的担忧。近来,中国政府采取措施,试图获取几家中国互联网公司的少数股权和董事席位,以便在这些公司的决策中拥有“更大的话语权”。这位风险投资家说,“我们怎么知道小米能够避免与本届政府或下届政府的潜规则发生冲突?”

小米高级副总裁王翔承认,小米面临着很多挑战。其中最突出的是海外扩张,尤其是打入高风险的美国市场。王翔认为,小米将在“2019年”进入美国市场,但也有人猜测时间可能更早。“对我们来说,这是一个非常有吸引力的市场。”他说,“我的最终目标是成为美国市场上一股强大的力量。”

王翔知道,美国消费者对服务水平有着很高的要求,而且,美国的大部分手机都是通过电信公司销售,而小米在这方面没有什么经验。

“所以我们肯定会和至少一家电信运营商合作。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是所有的电信运营商。”这将需要在工程设计上投入大量资源,而小米目前只有1.4万名员工。每家运营商都对手机有着各自的要求,只有符合这些要求才能在其网络上运行。“可能我们会先选择一家,把事情做好。”王翔说,“然后,其他的运营商会找上我们,那时,我们将有更多的资源来符合他们的要求。”

小米也许不会是第一家在美国销售手机的中国本土企业。华为近日证实,计划在2018年,把手机卖到美国去。

在试水美国之前,小米已经进入西欧,2017年11月开始在西班牙销售手机。想要成功进行海外扩张,小米必须获得其产品部件的国际知识产权,包括智能手机中使用的无线、视频和音频技术专利。如果没有这种知识产权保护,小米将面临代价高昂的诉讼,其产品可能被各个市场禁售。2014年,由于爱立信提起的专利诉讼,小米手机在印度被禁售了一段时间。

小米从中吸取了教训,至今已拥有大约5700项专利,其中大多数是内部研发,还有一些则是购买自微软和诺基亚等公司。日后进入美国市场时,如果缺乏必要的专利保护,苹果或其他智能手机厂商将迫不及待地为小米“奉上”数十亿美元的专利诉讼。

在继续向国际市场扩张的同时(如今已覆盖60个国家,包括以前放弃的印尼),小米也在开展其他业务。它已向其中国生态链企业投资了40亿美元,如今,该公司又宣布将投资10亿美元,与100家印度初创企业建立类似的伙伴关系。印度目前是小米最大的海外市场。此外,小米还宣布与百度达成广泛的战略合作,共同为物联网市场开发会话式人工智能产品。而对于零售网络,小米也计划在国内外同步扩展,到2019年时,小米之家的数量将超过2000家。

在小米,没有人认为成功是板上钉钉的事。“在这个行业,你不能松懈。”王翔说,“竞争非常激烈。你不能放松,不能打盹。就算打盹,也要睁着一只眼。感觉就好像是,如果你休了几个星期的假,当你回来时,生意已经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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