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偏好底部挖掘有变化的成长股
朱昂:看你过往的组合发现,你经常能够在底部挖掘到一些公司,这是怎么做到的?
曹晋 确实有一些公司我是偏底部去买的,甚至有些新的公司我管理的产品是他们最早的机构股东。这一点还是和产业链调研相关,我比较喜欢和产业里面的人沟通,去把握产业的变化。我自己经历了很多周期,认为所有的行业都有周期,用周期的视角去看产业变化。并且在其中找到有技术门槛和核心竞争力的公司。当行业景气度从底部起来的时候,龙头公司的感知最深,也是最受益的。
我对于股价处在高位的公司,内心会有一些压力。我比较喜欢做一些偏左侧的投资。
朱昂:但是左侧投资的压力挺大,你怎么对抗压力?
曹晋 左侧投资最大的压力是,当市场上涨的时候,你买的公司不涨。我相信业绩会证明一切,只要对公司的基本面有了深入研究,就不会有太大压力。我不是底部去买一个概念股,而是买一个真正有业绩的龙头公司。这种公司只要基本面很好,我拿着内心不会有压力。
朱昂:除了挖掘底部的公司,你还比较善于挖掘一些新上市的公司,这个也能否和我们讲讲?
曹晋 我觉得今年的一些新上市公司都是很有特点的,特别是在科技和医药行业的一些公司,质地也都非常好,并且符合时代的未来。
不过这种机会需要市场给你机会。到了今天,市场情绪都比较好了,后面新上市的公司就没有这种买入机会了。甚至接下来马上要上市的公司,市场已经理解很充分,而且预期非常高。总的来说,上市公司的质量变得越来越好了。
四、最大的风险是成长逻辑破坏
朱昂:从持仓集中度看,你似乎比过去的集中度有所降低?
曹晋 这也是我过去几年一个比较大的变化。如果你看我刚做基金经理的2012和2013年,持股集中度是很高的。从2018年之后,我的持股会相对分散一些,不会像过去那么集中。我不仅仅会买龙头,可能我会买一个行业的前两名。各个行业的变化还是比较大的,不是拿一个龙头企业就躺赢了。比如说医药里面的PD-One,已经出现一些新龙头向传统的龙头企业挑战了。成长股选手就是不断找到变化,发现新的龙头企业。
这么做的另一个原因是想控制回撤,降低自己的波动性。况且,A股是一个Alpha土壤很肥沃的市场,不像美国股市已经很难找到Alpha了。在A股不需要那么集中持股,依然能取得不错的超额收益。
朱昂:不能拿着龙头股躺赢,这个观点很有趣,能否再展开讲讲?
曹晋 我是一个成长风格的基金经理,找到不同时期中具有成长性的公司,不是一个用龙头策略做投资的基金经理。有一件事情对我影响比较大。2012年我刚做基金经理的时候,当时许多人很喜欢某家电卖场的龙头企业,这个公司是那个年代的大牛股。
但是许多人忽视了当时已经在崛起的电商,如果一直拿着旧经济的公司,肯定会对组合有比较大的负面影响。这里说说我对投资风险的看法,我觉得对于控制风险的核心是,把握公司继续成长的逻辑。
一旦公司成长性的逻辑被打破,就是风险。如果成长逻辑没有被打破,我们就会持有。风险并不是市场波动,而是基本面的变化。比如我前面提到的半导体例子,当我看到供需缺口出现变化的时候,就会选择进行相应的操作。
五、把握ROE向上的时代变迁
朱昂:你的成长股框架中,很重要的部分来自找到ROE向上的投资机会,能否说说背后的逻辑?
曹晋 所有的行业都逃不脱周期,ROE的变化就代表着行业发展的周期。我们要找到一个行业ROE向上的那一段。比如说电子,在2010年之后开始出现ROE向上的趋势,当时正好是苹果手机推出,带动了行业的基本面向上。我们再看白酒,许多人认为白酒没有周期性,但是从ROE的走势看,白酒的周期性特征也比较强。在2003到2012年,白酒处于一轮ROE向上的周期,到了2012至2015年,白酒的ROE就出现下滑。当时出现了白酒行业的去库存,叠加了打压三公消费和塑化剂事件。
在2017年时我看到了白酒行业的ROE又开始回升。当时自下而上做产业链调研,发现经销商已经开始提价了。有些高端白酒批发价和市场价是倒挂的,要靠酒厂补贴经销商。在那个时候,市场价又超过了批发价,经销商能赚更多的钱,也带动了ROE上升。创新导致行业突破了原有的周期。
如何先于行业挖掘前瞻价值?我就是从产业周期的角度出发,从低库存、低产品价格、低产能利用率的三低状态率先发现了细分板块价值。供给端看到了底部信号,在需求端看到变化后,就能明白行业将触底回升。
朱昂:能力圈从科技向其他成长股行业拓展,除了降低波动以外,还有什么原因吗?
曹晋 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我不希望净值的表现和某单一行业周期的关联度太高。每一个行业都有其上升和下降的周期,如果我只做科技股,那么净值的表现完全来自科技股的周期。在科技股周期向下的时候,我就找不到投资机会了。
任何周期都有长短,长周期的品种我会一直持有,但是短周期的品种我可能就会做轮换。像半导体行业,从历史上看周期都比较短,我会用客观规律看到不同行业的周期,而不是沿着国家政策做投资。
通过能力圈的拓展,我的组合保持行业周期的迭代,理解了更多成长行业,就能找到在当下处于ROE周期向上的成长性行业。但是这并不意味我会成为一个全市场都覆盖的基金经理,我一直对于旧经济关注比较少,更聚焦在新经济领域,专注在科技、消费、医药、新能源和制造业上。
朱昂:怎么看估值?
曹晋 我是科班出身学金融的,大学里面就学过DCF估值方法,也学过相对估值的方法。这几年市场许多公司都出现了估值体系的变化,最明显的是美国一批云服务公司,突破了之前传统的估值体系。
我认为估值是一个事后解释基本面向好趋势的方法,历史上最好的一批公司,估值都是不断突破的。大家有包括PS、PE、DCF、单位价值等不同类型的估值方法,最核心是哪个估值方法能够最准确描述企业发展的态势。我读大学的时候,有位金融教授跟我们说,一个企业的财报报表从上到下,包括收入、成本、利润等项目都可以用来做估值。
我不是用估值去框死一个公司,看一个企业要用动态的眼光,许多定性分析是不应该用估值来限制的。我更看重企业的成长逻辑,如果逻辑没有破坏,我就会持有。
六、长期相信中国国运的海归
朱昂:你做了很多年基金经理,有什么突变点吗?
曹晋 没有特别的变化点,都是一个个细节的积累,对自己带来潜移默化的变化。我刚毕业的时候,对投资理解更加偏学院派,更多看重财务数据。后面加入了对管理层的判断。再到后来加入对于产业链的研究,发现不仅仅要了解CEO,更要去和下面做事的人交流。再到今天,我开始发现宏观也很重要,不同行业都有周期。
这几年还有一个比较大的变化是对风控越来越重视。我刚开始当基金经理的时候,认为创造收益是投资中最核心的环节。因为那个年代经济增长很快,许多公司的变化也很快,比如在2013到2015年的成长股牛市中,创造收益是很重要的。但是这几年宏观环境发生了比较大的变化,不确定性也越来越多,控制风险就变得更加重要。
朱昂:问一个关于个人的问题,你高中和大学都是在海外度过的,为什么当时选择回国?
曹晋 我大学毕业之后在海外工作,那时候正好是中国经济大发展的时候。当时大家已经不再讨论金砖四国了,而是中国。当时我的许多前辈和同事,都选择回国发展。中国的高速发展让人激动不已。
当时正好是中国在融入世界的过程,社会变得越来越开放,我们在国外发自内心希望中国变大变强。事实上,回国这么多年还是看到中国和全球发达国家的差距越来越小。我自己认为,回国还是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自己亲身参与了中国发展最伟大的一段历程,真实看到中国在许多领域已经超越了国外。类似于外卖、打车、支付等等许多地方,我们都做得比国外好很多。
朱昂:平时有什么爱好吗?
曹晋 平时除了投资,我喜欢把自己从那个投资的环境中抽离出来。去写一些东西,把一些东西揉一揉。我之前还给起点中文网投过稿。
朱昂:有什么对你影响比较大的书吗?
曹晋 我在加拿大读书的时候,看过一本书《When Genius Fail》,这本书是讲长期资本资产管理公司最终失败的故事,一群90年代最顶尖的诺贝尔奖得主,却最终遇到了黑天鹅事件,也成为了投资行业中关于风控控制教科书一样的案例。这本书我读过好几遍,每一次都激动不已。投资的世界,确实有各种各样的聪明人。但投资的游戏,从来不是比谁更聪明。这本书对我影响很大,我在之后做投资也比较看重风险的控制。特别是2008年我在加拿大经历了金融危机之后,在自己的工作中切身体会到了金融海啸对每一个人的影响。
朱昂:如果不做基金经理,你会去做什么?
曹晋 如果不做基金经理,我会去做老师。我在多伦多大学读书的时候,是做过助教的,给年轻的学生上课。我非常喜欢一部电影《A Beautiful Mind》(美丽心理),也是讲我们经济学最伟大的教授之一,约翰·纳什的故事。
老师是很好的职业,在国外只有两个职业是终身制的:老师和法官。更多资讯,关注财经365股票门户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