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就是社会学和经济学的实验室,很多历史事件也经常被拿来佐证马尔萨斯的看法,比如黑死病。
中世纪末,在经历一轮人口上涨后,欧洲从1348年开始大规模爆发黑死病。100年时间里,英国人口从600万锐减到了200万,与此同时,100年内英国人均工资水平不断上涨,正好是之前最低点时的将近三倍。看上去就好像是把人口减少留存的剩余都分到了活着的人身上。与此同时,欧洲的城市化水平在黑死病之后得到了持续提高。甚至有推论认为,人均资本的增加在相当程度上,为工业革命奠定了基础。
另一个相反的例子在中国。根据台湾经济史学家赵冈统计,处于农业文明时期的唐宋,城市化率都超过了20%,这也是人口压力比较小的时代。而到了明清时期,随着社会安定和农业改良,明代中叶中国人口首次突破了2亿人,到了鸦片战争时期增长到大约4亿人,但这一时期城市化率显著下降,近代前已经降至不足7%。即使是手工业发达的江南地带,根据历史学家施坚雅测算,城市化率也只有7.8%,远远低于唐宋时期的水平。
不过这当中也有问题。对人口论的现实意义进行延展,我们会得到一个非常奇怪的结论:如果人口减少可以带来人均资本的增加,这意味着任何能够降低死亡率的东西,比如医疗条件不断完善、社会福利不断改善,甚至是秩序与和平,都会降低人们的生活水平,而相反,战争和疾病能够显著提高人们的收入。为什么会是这样?
这需要考察灭霸和马尔萨斯的几个基本假设。首先,他认为物质生产的条件和自然资源都是相对固定的,或者仅仅是直线增长的(比如开垦荒地),而且在农业社会,也的确如此。但是随着工业革命的到来,物质资料的生产方式得到了极大的发展,不断涌现出的发明创造也让资源出现了指数级的增长,这样马尔萨斯陷阱就被打破了。所以也有人说,在工业革命之前,人类和动物并没有什么不同,马尔萨斯陷阱,实际上是它们生存的常态而已。
另外,灭霸和马尔萨斯都假设,人口总是呈指数级无限增长的,因为所有人都总是难以抑制生育的冲动。但事实上,无论是在现代社会还是在传统社会,生育意志都会受到物质条件的限制,当物质条件达不到要求的时候,人们不会无限制地增加人口,也不会无限制地降低生活水平。特别是在国家形态下,一部分生产剩余会以税收的形式被抽走,这样,在人口尚未突破社会总资源承载能力之前,人类社会会提前做出反应。
那么如何解释16世纪之后中西方城镇化水平的不同走向呢?有研究者认为,这可能与制度条件有关。黑死病不但摧毁了欧洲的城市,还严重打击了封建教会对于广大农村地区的控制,人口大面积消亡让很多税收无法征收,自耕农经济得到了长足的发展。相反,在古代中国大一统的农业社会背景下,将人口束缚在土地上,确保粮食生产和生活稳定,是封建统治者必须努力追求的目标,而抑制以工商业为代表的城市经济,就是重农抑商政策的重要体现,明清时期更是如此。
所以,灭霸的理论没有什么新鲜的内容。如果他在200年以前入侵地球,也许我们可以原谅他的“历史局限性”,但如今作为人口经济学家,灭霸显然不够格。如果真的将它的理论付诸实践,这无疑是一场波尔布特式的大灾难。
关于人类社会的未来,刘慈欣在《三体》中也做了一番想象。在不远的未来,人们对于三体入侵充满绝望,就在纵情狂欢和浪费中自暴自弃,并最终导致了“大低谷时期”的来临。在经历了全球萧条和人口锐减之后,人类痛定思痛,开启了新一轮的人性解放,科技出现了巨大的飞跃,人们也重新燃起生活的热情。那时的人们提出了一句口号:“给岁月以文明,而不是给文明以岁月。”
这道理,灭霸应该不会懂吧。更多资讯,关注财经365股票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