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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企业界大事很多,尤其是这两件。
一个是宝能。去年脚踏万科拳打格力风光无限的宝能系被爆出资金链告急,有600亿资金今年可能退保,宝能向监管层写了一封低三下四的报告,求放过,求开放新产品销售。
一个是乐视网,周末刚开了发布会,贾跃亭让出总经理之位,继续做董事长,接下来他专心去造汽车。乐视网接下来估计会是一场大手术,这场大手术的主刀者不再是创始人贾跃亭,而是白衣骑士孙宏斌。
关于宝能、万科、乐视,关于王石、姚振华、贾跃亭、孙宏斌,这些枭雄们可以写的太多,是是非非谁人论成败。今天我只想说,他们的结局都忠于了他们的历史。他们过去的路径决定了今天他们的选择。
王石,本身是红色子弟,又属于在红旗下长大的一代人。万科的股权王石曾经有机会拿到,但是他放弃了,他内心就认为为国家打工是荣耀又安全的事情,他也乐于一辈子为国家打工。他当时在万科股权的让渡,应该是一种潜规则下的交换,即团队放弃股份,但是国有股要尊重这个团队,保护这个团队。
在后来的争夺战中,在王石们看来,是华润背弃了当年的承诺,事实也的确如此。从王石内心来说,如果选择接受宝能成为万科的大股东,那么就是对他过去一切的否定,一生的否定,意味着他当年的种种牺牲与奋斗,最后竟然是给一个他瞧不上的、“没有信用”的人做嫁衣,这无论如何都是王石无法接受的。所以,王石坚定说只有国有资本才能做万科的大股东,并不惜压上所有的名声。
对于姚振华来说,白手起家,爱拼才会赢,所以他的成功路径就是拼,抓住一切机会,利用一切合理的规则放大杠杆,这才能从菜贩子到地产商、到金融大亨,步步崛起。他清晰地知道万科的价值,也无比精准地捕捉到了股灾后低迷的股价与保监会放开蓝筹投资上限的前所未有的历史性时间窗口,一跃成为万科第一大股东,更是频频狙击南玻、格力。如果不是被叫停的话,恐怕格力、以及更多股权分散的蓝筹企业都已经是宝能系的囊中之物。
只是这一次,他遇到了政治。一个依靠万能险来募资的机构,如果就这样拥有了这么多大型的优质国企的控股权的话,这在政治上怎么看?!但是姚老板必须去搏,他无法抗拒这种诱惑,不搏他就没有今天的成就。在他体量不足以撼动市场时,他也根本不担心政治的因素。
贾跃亭,同样是白手起家,同样要搏。今天看乐视,太激进了,杠杆加到这个程度,但是如果不是这样的搏,一个山西小镇的青年,没有技术在身,怎么能挤进中国互联网的第一梯队?贾跃亭尝到过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快乐,在十年前中国市场根本不重视版权的时候,只有乐视在囤积版权并收获了暴利,如同今天乐视的汽车、电视、体育等等给予他的诱惑。
孙宏斌是清华出身,联想早期核心嫡系,如果他还在联想的话,接班人也许都不是杨元庆。从联想到顺驰、到绿城、到佳兆业、到融创,孙宏斌身上充满了狼性,以及对危机快感的享受。在中国,敢做危机收购并且屡屡成功的,可能只有孙宏斌。对于他,乐视遭遇的麻烦要是小了,还不值得他介入,这就是刺激他多巴胺分泌的猎物,犹如最凶猛的野兽是常人的噩梦,却能给优秀猎手带来最大的快乐。
有本叫做《天路》的书,是写落马贪腐高官的,其中一个原型是王雪冰。里面写道,当他进入华尔街时,外人看遍地是资本群狼,但是他就是感觉得心应手,胜似闲庭信步。这就是天生的猎手对猎场的感觉。
所以根本不用用小人之心去猜测孙宏斌如何在乐视拉拢这个、拉拢那个,这对于他就是一桩生意,又一个挑战自己的机会。贾跃亭也并没有失去乐视,他的股份还在,有人接盘并且平安着陆,已经是贾跃亭最大的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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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路径依赖,过去的路径决定了现在与未来,这就是宿命。
人无法选择起点。第一次的选择,基本就设定了人生。之后每一次的选择往往只是在强化原来的习惯。
前不久我见了一个十年前的同事,当时我们在一个投资基金。聊起当年的四个同事,一个原先做老师的,转了一圈现在回到了原来的教育机构做投资;一个原先学法律的,后来也一直在做法律方面的事情;一个做过一次新能源投资的,以后都在这个圈进进出出;一个之前做媒体的,现在的打法很多还是媒体打法。
这就是路径依赖的强大。经济学上有个解释,路径依赖是指人们一旦选择了某个体制,由于规模经济、学习效应、协调效应以及适应性预期以及既得利益约束等因素的存在,会导致该体制沿着既定的方向不断得以自我强化。一旦人们做了某种选择,就好比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惯性的力量会使这一选择不断自我强化,并让你轻易走不出去。
一个广为流传、引人入胜的例证是:现代铁路两条铁轨之间的标准距离是四英尺又八点五英寸。原来,早期的铁路是由建电车的人所设计的,而四英尺又八点五英寸正是电车所用的轮距标准。那么,电车的标准又是从哪里来的呢?最先造电车的人以前是造马车的,所以电车的标准是沿用马车的轮距标准。马车又为什么要用这个轮距标准呢?英国马路辙迹的宽度是四英尺又八点五英寸,所以,如果马车用其他轮距,它的轮子很快会在英国的老路上撞坏。这些辙迹又是从何而来的呢?从古罗马人那里来的。因为整个欧洲,包括英国的长途老路都是由罗马人为它的军队所铺设的,而四英尺又八点五英寸正是罗马战车的宽度。
任何其他轮宽的战车在这些路上行驶的话,轮子的寿命都不会很长。罗马人为什么以四英尺又八点五英寸为战车的轮距宽度呢?原因很简单,这是牵引一辆战车的两匹马屁股的宽度。故事到此还没有结束。美国航天飞机燃料箱的两旁有两个火箭推进器,因为这些推进器造好之后要用火车运送,路上又要通过一些隧道,而这些隧道的宽度只比火车轨道宽一点,因此火箭助推器的宽度是由铁轨的宽度所决定的。
所以,最后的结论是:路径依赖导致了美国航天飞机火箭助推器的宽度,竟然是两千年前便由两匹马屁股的宽度所决定的。
每个人重新去选择的机会成本太大了,能够让你选择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所以人往往会用最习惯的方式来做事,尽管这不一定是最优选择。
路径依赖并不是坏事,虽然它也有优化的空间,这就是逆天改命。有没有推翻自己过去一切重来的勇气与必要?起点无法更改,但之后的每次选择还是在于自己。突变也许是一次机会,每一步都在重新改变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