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铁背心的熊的照片,每过一阵子就会被人在网上提起,引发一次舆论风波,但却既无出处又无日期。实际上,那已是多年前的图片,相关技术早已废弃。但在煽情和误导之下,大众却认为这就是现在熊场的真面目。从精心的用词选择、有意无意的忽略、巧妙的转移话题、并不科学的比较中,并不难发现这类误导的痕迹。
实际上,是取胆汁,不是活体取器官;是体外引流而非“抽脊髓”似的抽取。但是,这些精心挑选的词语成功引起了受众的痛感。最新的发展则是,亚洲动物基金对于无管引流致病的说法,又把争辩的话题由熊是否痛苦,变为了熊是否没任何损害。事实上,熊肯定会受到一定程度的伤害,但只要在生存期内并不痛苦,在现实世界中就是一个极其普通的蓄养动物并利用的例子。毕竟,从长远来看,所有猪都是会上餐桌的。
反对者们只要登录一下“肝胆相照”这样的肝炎患者群体的网站,他们就不难发现,除了熊,这个世界还有人;就会明白除了网上群情激愤的年轻人,也有年老的、虚弱的不上网的病人;就会明白另外一面的善和爱;会明白在高昂的进口合成药物前的窘困和悲伤。从某种程度而言,这甚至是人的肝硬化和熊的肝硬化之间的选择。而中国慢性肝炎的人达到2400万,除此之外,还有结石等多种肝胆疾病患者,这是一个庞大的数量,需求胆汁制品的人群是相当多,而不是相当少。
被误导的不光是大众,从签名呼吁的名人也照样是误导的对象。他们以善和道德之名发出的公开信就非常明白地体现出这一点。不但要求政府违反法律去阻止一家合法企业上市,而且他们把养殖二代的黑熊混淆为野生、把多年前的技术当作当下的技术。这些失误,再加上在48小时内快速征集到的70个签名,都说明了他们在签名之前并未静下来查查资料,审慎研判情况,想一想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会如何发展。对他们来说,轻飘飘的签名既迎合大众情绪得到虚名,同时毫无风险,但金光闪闪的写着良心、善良、道德的牌坊却是用做手术的病人,甚至挣扎在生死线上的病患的可怜的钱造就的!
国内生产的熊去氧胆酸仅为10块钱一瓶,而进口的优思弗25颗300元,售价接近贵20倍。当国内的养熊业被“道义”的力量摧毁后,一个非常可能的后续结果则是意大利和德国厂家在国内发起专利战。最终结果就是,患者需要去买高价的进口药品,甚至价格会比现在还高。
亚洲动物基金的目标是endbearfarming,目标在于整个养熊业而非归真堂。当归真堂不但不能上市,最终关门大吉之后,谁受损失呢?归真堂的人受损失了吗?没有,采取赊买的方式,归真堂并没有经济上的损失,预期收入虽然没有了,但资本还是那些资本,自可寻找到获取平均收益的投资;归真堂的人力资源也会在市场上寻找到自己的天地;唯一被绑在这个产业上,在这个变化中会遭遇损失的只有病人。于是,最终承担这个“善举”成本的,不是亚洲动物基金会,不是那些签名上书、用道德压制法律的名人,而是病人——现在的病人,和将来的病人。退一步说,即使善举完全合理,但问题在于,为什么提出这个善举、拥护这个善举的人却要求其他人来承担绝大多数成本?“伤人乎不问马”的孔孟之道,到了现代却变为了“伤熊乎,不问人”。
如果大多数人赞同,就该共同来承担成本。要么政府交涉,取得仿制药品的权利;或者政府补贴。而亚洲动物基金如果能积极参与、协调,那么就可一举消灭养熊业的经济可行性。但即便国家通过购买专利、或者补贴药品的形式解决这个问题,国外昂贵的专利药品很多,从治疗癌症到控制HIV,如果仅仅因为一部分病人的药品涉及到伤害熊,就补贴这一部分人的话,那么对其他也需要昂贵的专利药品的病人,是否就非常不公平?
显而易见,这种“有担当的善举”远比煽情更困难。你可以煽情来唤起大众的响应,但却不能以虚假事实来哄骗大众达到目的;可以站在道德的立场,但却不能直接用道德的大棒打人,甚至要求政府违反法律;可以大声疾呼、签名、集会抗议,但却不能不厘清事实审慎分析;可以劝募、求捐,但却不能自已收获善良的名声,而强迫别人去负担成本。
有担当的善举,必然是理性而非情绪性的,它不仅顾表也及里,不仅考虑现在也考虑将来,不仅考虑收获也考虑成本。在归真堂事件中,更多的却是表面的、当下的、收益的考量。事件背后的专利暗流、以及随之而来的道德和伦理困境,也需要媒体理性地向公众交代。但是,遗憾的是说这些话更加困难,不吸引眼球,会招来责骂,需要更大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