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有时“小城市的规则”逼人低头;有时是花团锦簇又冷嘲热讽的氛围让年轻人迷失;有时是“只锦上添花不雪中送炭的环境”催创业者放弃。
从事互联网营销工作的李杰看到了一幅值得期待的经济蓝图:坐拥国家重点风景名胜区的家乡,在最近一年创造了超过300亿元的GDP。全市常住人口超过40万。电子地图上,鼠标拖长再拖长,这个旅游城市展示了让李杰欣喜又陌生的街景。在这个动辄以“xx大道”“铜锣湾”“国际xxx”命名街道和楼盘的小城里,商铺密密麻麻。
“返乡创业”在向李杰招手
李杰回乡创业数月,却“招不到一个合格的文案”。他先跑去只有半小时车程的武汉招聘,可有些高校一听这是个只有七八个员工的“草台班子”,连场也不让他入。他转头又在互联网上发布招聘需求,却一直无人问津。没办法,他只能把学历和从业经历的要求越降越低,咬着牙把薪水那一栏的数字提了又提。
勉勉强强,人凑齐了。
可这些从本地招来的中学毕业生拿出来的作品“全是东抄一句西抄一句”。一个老客户和他打趣,“你们公司员工的文案,最多值3元一条,我一天可以随便写20条。”
最困难的那段日子,他每天睡三四个小时。
这个睡过板房和工地的90后返乡青年想感染家乡的这批同龄人。他兴致勃勃地跟员工讲互联网时代品牌营销和文案的重要性,讲这家公司的无限可能,但他的员工面无表情。对方说,自己更关心“啥时候结婚生孩子”。
那一刻,回到故乡的李杰觉得“很孤独”。
回到家乡之前,他在苏州运营着自己的新媒体工作室。那时,蜗居在胶囊房里的他梦想着拥有一间明亮的办公室,可以养点绿植,可以看到太阳,可以在累的时候站起来溜达几圈。
可当他真正拥有这间办公室时,身边却没有了那群同在苏州打拼的年轻人。那些昔日的同事从全国各地而来,“就为了追梦”,能吃苦、不怕累,讨论起文案来总像“打了鸡血”,每天晚上四五个人就着泡面和鸡爪,用油腻腻的手指一下下敲击键盘,可以拿下“UC浏览器”等一个个难啃的客户。
而现在,他需要打交道的是一群“今天请假要旅游、明天请假要参加婚礼、后天请假要回去带孩子”的员工。李杰气不过,批评了一个常请假的员工,对方第二天就辞职了。
他很后悔,当时应该把一直憋在心里的那句话狠狠地吼出来:“要么工作,要么滚蛋!”
可这毕竟只能是“想想而已”。
张成理解李杰的纠结。刚回家乡时,他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儿像个“异乡人”,路上的年轻人背影都有些懒散,快步行走的自己显得格格不入,他怀念在深圳时那种年轻人都为梦想拼搏的感觉。
开店后,张成培训员工穿职业装,进门微微鞠躬欢迎顾客。可员工觉得小城市不大,都是熟人,鞠躬会让人“尴尬”。
刚回来时,老家这些不逊于深圳房市的楼房名称一度让他感叹发展真快,可这些住在“欧洲城”“塞纳河畔”的年轻人,似乎并没有跟上这座城市的节奏。
他觉得,车水马龙的街道、热火朝天的工地越来越像深圳。可家乡的人,好像还停留在十几年前自己离开时的模样,“聊不到一块儿去”。
14岁就外出读书的李杰开始重新认识家乡。在这个“不工作也饿不死”的地方,他被拖进了一个又一个朋友圈,商界的前辈语重心长地教他,有了圈子就有了生意。
奔波于一场又一场婚礼、升学宴、满月酒和“朋友聚会”的李杰似乎真的发现了商机,他的口袋里多了厚厚一沓名片,有“朋友”找他做品牌故事,他和团队忙前忙后交出了成品。可收到成品的对方就跟没事儿一样,也没有给钱的意思。
“我们是朋友,不该要这个钱。”双方僵持不下,那个“朋友”慢吞吞地吐出一句,“那你的产品我不要了。”
势单力薄的李杰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对方解释,定制化的产品不能退货。
他说自己像是被“裹挟”了,几年间不断重复着远离和认识朋友的过程。“有苦说不出,只能默默往下咽。”李杰说自己不能坚持要钱,尽管他认为那是捍卫正当利益,可这个小县城太小了,“如果名声传出去,谁还会搭理我这个‘小气’的人?”
他的好友胡伟也一度被家乡的朋友圈包围。这个退伍士兵返乡后开了修理厂、KTV和酒店,参加了很多聚会。
总有人开了新店,吆喝着这些朋友捧场。胡伟觉得很逗,“都要朋友捧场,却根本不管市场到底有多大。吃饭的人就那么多,却有那么多朋友开店,难不成还能每天都来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