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2日,财政部发布进口汽车整车及零部件进口关税降低公告,整车关税降至15%,零部件关税降至6%。这是时隔12年后,中国再次主动降低进口汽车关税。时值中美贸易磋商结果执行期,于是有不少人认为,降低进口汽车关税,是中方的休战博弈对价之一,而从汽车这个贸易保护的重点领域首先开刀,说明在这场与美国的较量中,硬气的中国最终还是输了。
然而,从我国加入WTO以来的纵深环境来看,“降关税就输了”这个结论其实不然。
1、加入WTO后的关税减让
2001年,中国成功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紧随而来的,是紧锣密鼓的关税减让执行。
当时的“入世”谈判中方首席谈判代表龙永图曾表示,市场应该开放,但在一些事关国计民生、有重大经济利益的领域,决不能让外国人掌握。
因此,在保持关税总水平呈现下降趋势的前提下,中国采取了结构性的关税保护,农业和汽车设立高关税,而通信技术等领域的进口关税则较低。
但现在回过头来看,在中国“入世”后的近20年里,被重点实行关税保护的汽车和农业,反而发展得不尽人意,而处在自然竞争状态的电子通信技术,却发展到了世界领先水平。
2、温室养“汽”养“农”
国内的汽车产业长期以来都被实行关税保护。
1985年之前,中国汽车进口关税高达120%-150%,九十年代尽管有所下降,但也达到了80%-100%的水平。而到了2001年中国“入世”后,为履行承诺,中国汽车关税开始持续下降。到2006年,中国汽车关税最终下调至25%,零部件关税降至10%,完成“入世”承诺。
中国汽车流通协会常务理事贾新光曾表示,在加入WTO时中国曾说40%的关税是底线,结果底线没守住,退到了25%。
于是,购买进口汽车需缴“关税+消费税+增值税”的政策开始同步推出。如此尽管关税较之前有大幅下调,但所有税费加总,进口汽车的销售终端价格仍然高企,国产车换一种形式继续在接受保护。
但即便如此,国内汽车自主品牌也没能闯出一片天。
根据中国汽车工业协会的统计数据,2017年末,国内自主品牌的市场占有率仍不足一半,仅为43.88%,并且还呈现出逐渐萎缩的趋势。从品牌而言,合资车全线占领各类车型的销量前列。国内一些主要汽车集团的2017年年报显示,合资品牌已经是它们利润的主要甚至唯一来源。
品牌没打响,国内车企对造车的核心技术似乎也没有掌握。发动机方面,日本三菱几乎全垄断;变速器方面,丰田控股的爱信公司成为大多数国产车的主要供应商。
多年来的进口汽车高关税保护不见成效,倒是21世纪初的频密关税下调,倒逼了国内厂商加快新车步伐。统计显示,1999-2003年,国产轿车品牌型号由26个增长至103个,复合增长率达41.1%,远超此前增速。
面临同样窘境的,还有农业。因为关乎粮食安全、国计民生,农业一直都是关税保护的重点对象。但是这样的保护似乎让国内农业生产因为缺乏竞争而全面失活。
2012年,中科院中国现代化研究中心发布报告指出,中国农业发展水平与发达国家相比差距巨大,以农业增加值比例、农业劳动力比例和农业劳动生产率三项指标计算,2008年中国农业水平与英国相差约150年,与美国相差108年,与韩国相差36年,农业现代化已成为中国现代化的一块短板。
3、竞争中崛起的通信技术
被高关税长期保护的汽车和农业不见长进,但处在自然竞争中的通信技术却发展迅猛。
“入世”同年,中国参加了《信息技术协定》,将协定产品的关税在2005年前全部降至零。2003年,电子信息技术产品进口1321.77亿美元,同比增长55.26%。其中手机进口2207万部,增长28.3%。
事实上,早在这之前,国内的通信技术实际上就已经被国外巨头垄断,国内的电信市场基本被来自7个国家的8种制式设备所瓜分,号称“七国八制”,而国内通信设备商则只能在夹缝中生存。
当以手机为代表的移动通信设备开始风靡时,因为极低的关税壁垒,国内手机市场又开始被爱立信、诺基亚、摩托罗拉等第一代智能手机占领。
但国内的通信设备商却在激烈的竞争中越战越勇。
当年因为国外的电话交换机设备全面占领,而只能发展农村空隙市场的华为,今天已经成为了5G技术的领跑者。可以与国外通信设备生产商,肩并肩进行5G技术比拼的最终PK。赛迪顾问最近在北京发布的《2018年中国5G产业与应用发展白皮书》更是显示,以华为为代表的我国5G在标准研发商正逐渐成为全球领跑者。
智能手机方面就更不必说了。国产手机纷纷崛起,在早期竞争中形成了苹果、三星之外的四强格局:中兴、华为、酷派、联想,史称“中华酷联”。现在,由华为、小米、OPPO、vivo、组成的“华米OV”,开始成为中国手机市场的新霸主,甚至开始走出国门,在国际市场也分得了一杯羹。比如小米,就称霸了印度的智能手机市场。
4、越保护越落后?
关税保护其实有一套系统理论,最早诞生于美国和德国,此后一直被各个国家在对外贸易中广泛使用,以保护本国的幼稚产业不受进口产品冲击。
但过度的保护,却可能产生反作用。中国目前的关税保护机制就存在这样的问题,不仅没能促进被保护产业的发展,反而让企业在过度保护中失去了国际竞争力,助长企业的不思进取,经济效率低下。
国内汽车今日之境,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百多年前的满清旗人。
在满清统治两百多年时间里,旗人都有特权,锦衣玉食的他们,无需从事工商、贸易等生产活动。
但曾经的特权,让这些亲贵宗室没有一技之长,在清朝灭亡后,失去靠山的他们迅速潦倒,最终“世子王孙倒毙城门洞,郡主命妇坠入烟花院”。
谁也不想看到被苦心保护的国内产业,最后像满清贵胄一样,因为温室养护,过度保护,反而失去了野蛮生长、竞争的能力,原地踏步,甚至日渐式微。
助人跑向终点无非就只几种方式,一是清扫路障,让竞赛者无后顾之忧;二则是让其被猛兽追赶,刺激其在生死存亡关头没命奔跑。而长期的实践显示,对国内一些产业,保护似乎已经不奏效,那转而使用第二种方法也未尝不可。所以,这次降关税对国内汽车产业的影响到底是怎样还指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