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滴滴公布顺风车阶段整改措施102天后,顺风车安全事故再度发生。一个女孩用她的不幸,全面换来了对滴滴这个垄断巨头的深度反思。
在席卷全国的愤怒谴责舆论面前,滴滴终于下决心把顺风车这个滴滴门槛最低的业务停掉。不可否认,滴滴改变了中国人的出行,而这家估值5000多亿元的独角兽企业虽然还很年轻,但在本次事件中暴露出来的呆板和傲慢等大企业病却很严重。 人做事天在看,本次事件暴露的各种问题,将让这家独角兽的超高估值凉上一阵子了。
滴滴的道歉中都有撒谎?
简单回顾下上周末的案件。8月24日,20岁的乐清乘客赵某在乘坐滴滴顺风车时,被司机钟某抢劫强奸后残忍杀害。就在案发前一天,司机钟某还因对另一名乘客图谋不轨,被乘客投诉至滴滴平台。而这距离21岁的空姐在郑州搭乘滴滴顺风车遇害,也不过才三个月。
案发之后,滴滴客服流程的拖拉和迟钝僵化一览无遗。大众的愤怒很容易理解,除了女孩的生命激发的愤慨之外,大家才发现,原来我天天用的打车平台是个那么没保障的东西!
而今天我们又发现,滴滴在公关应对中貌似仍然在卸责。 根据央视今天报道,据犯罪嫌疑人供述,他从去年五六月份开始就一直在用案发时车牌川A31J0Z 跑滴滴顺风车。而之前,滴滴平台在发布的道歉和声明当中白纸黑字提到:“案发时车牌系钟某线下伪造。”
公关部门如果知道“车牌不是伪造的”,是断然不敢说这话的,因为太蠢了。只有业务部门想第一时间卸责的,才会慌不择言提供一个错误的信息,这说明什么?说明滴滴的内部体系里面,充满着逃避责任的想法。
交通部今天发文痛批滴滴,话讲的很重:
接二连三的事件,充分暴露出滴滴出行平台存在重大的安全隐患和经营管理漏洞,反映出滴滴这样的平台公司片面重视追求业务发展和经济效益,而忽视安全管理,安全底线一再丢失,对国家法律法规没有敬畏心,缺乏依法经营的意识,缺乏对乘客安全负责的社会责任心,缺乏科学有效的安全管理体系。
部委骂得很给力。这可以理解,传统的监管部门难得找到一次枪口对准滴滴这种垄断企业的机会,这次抓住机会,正好可以把之前被滴滴死死顶住的一些监管措施强行推下去。
综观滴滴的整改,整个整改像个小学生:“我有错,我下线;我有错,我开人。|” 非常被动。
现在,滴滴已经全面下线顺风车业务,从交通部的痛批中可以猜测,未来顺风车这个业务要重开,估计也要从现在的滴滴出行APP严格拆分出来。
顺风车背后的残酷真相
客观理智的看,乐清女孩顺风车遇害这件事情,本身是一个垃圾人突然发难作恶的事情,有很大的偶发性,如果滴滴的反应机制足够快,不会造成公众如此大的愤慨。但就是这么一件偶发的事情,就让滴滴暴露出来整个运营体系中存在的巨大毛病这才是致命的。
根据早前滴滴出行公布的2017数据,数据称2017年全年平台为全国400多个城市的4.5亿用户,提供了超过74.3亿次的移动出行服务(不含单车及车主服务)。这意味着2017年全国平均每人使用滴滴打过5次车。
其中有多少是“顺风车”,没有详细的数据。正如深圳约谈滴滴的消息中所披露的,滴滴将这部分数据视为“隐私”一样,顺风车数据其实是没有向监管进行传输的。
但顺风车实际上并不鸡肋。首先,顺风车业务中,滴滴平台在顺风车的乘客和司机的关系中,扮演一个中介的角色,平台仅为乘客和车主提供中介撮合,不需要按照网约车相关法规进行监督;其次,由于准入门槛较低,无论是司机、车辆还是其它条件,都低于其他业务,这让顺风车的实际用户量和潜在司机数量都很大;最后,顺风车单价最低,但总价不低,由于跨城订单多,大概是除了专车之外总价最高的业务。一单抽水10%,从投入产出比来看,这个业务收益并不鸡肋。
也正因为这种低门槛的司机数量巨大(据说超过3000万注册司机),当然里面什么样鱼龙混杂的人都有。见色起意是概率事件,很难说以后就百分百避免。再加上滴滴顺风车在产品设计上非要搞社交增加用户黏度,设计偏向“sexy”走歪,可以说,出事几乎是迟早的事情。
此外,不仅司机低门槛,司机们本身也同样要承担风险。营长搜了一下滴滴司机被杀的新闻,其实数量不少,但远远没有拿到同样的曝光度——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知道滴滴有没有对他们给出赔偿?
共享经济的风险敞口
这次事件也爆发了共享经济的死穴,共享经济本身有很强的公共性质,一出事都是公共的事情,责任还理不清,可以预言,这种越来越明确的风险敞口绝对会让滴滴们和它背后的资本付出惨痛代价。
营长找来了滴滴政策研究院去年发布的一份《新经济,新就业》的平台就业情况报告,这份报告出自滴滴研究院,当然很大一部分是为了给滴滴争取政策用的,不过,里面的数据能够给我们一些深层次的思考。
比如,报告中说:平台为大量下岗失业人员、去产能职工、复员转业军人、零就 业家庭提供了就业机会,为处在就业过渡期的人提供了收入来源,起到了就业蓄水池和社会稳定器的作用。
本职工作之外开滴滴的司机中,62.34%的司机是因为本职工作收入太低,47.04%是因为工作清闲。尤其是对传统去产能行业的职工而言,有更大比例(71.12%)的煤炭、钢铁行业职工司机选择在滴滴平台是因为本职工作收入太低。
从调研数据来看,网约车司机的年龄跨度较大,其中以“25-34 岁”、“35-44 岁”的青壮年为主,分别占比43.09%和 38.25%。在性别构成上,网约车司机绝大部分为男性,占比 92.2%16,女性占比较小,占比 7.8%。
此外,还有一个数据很有意思,近七成网约车司机背负银行贷款或私人借款,滴滴平台稳定的现金流收入成为他们生活保障的重要来源。
那根据上面的数据我们不难勾画出这么一幅画像:90%以上为男性,25-44为主的中青年,其中7成背负债务。6成以上开车因为收入太低。以上这幅画像代表什么,代表整个司机群体里面,大多都不是生活安逸的人。
再看看滴滴2016年发布的顺风车车主画像:
滴滴顺风车车主的平均年龄为 32 岁,男女性别比为 6:1,车主数量排名前五的职业分别为服务业、汽车机械、房地产建筑、互联网软件、金融类,其中前三名职业的占比均超过 10%。在过去的一年里,乘客平均乘坐 6.1 次顺风车。使用顺风车合乘的车主乘客行驶里程普遍较长,平均行驶里程达 16KM,平均耗时 38 分钟,平均用去 20.3 元车费。
这幅画像也基本和上面的吻合。而营长根据上面这些数据和画像有一些推论,得出的结论是:
顺风车业务上有风险,对滴滴来说也可能是一大收入来源,完全停掉,其实是多输格局,但没办法。这和P2P有异曲同工之处,大家都有收益的时候,都乐于参与;但出风险的时候,人人避之则吉。共享经济,用户可以跑,但平台跑不了,所有用户做的恶,平台都先担着。
5000亿估值要凉
停掉顺风车,如同蝴蝶扇动翅膀,后面说不准还有一场风暴。没了顺风车这一块,滴滴这次凉凉一段时间的概率很大,特别是它还准备冲刺明年IPO,如果顺风车就这样一直停个三个月半年的,大概也会受到影响。
说实话,这几天网络上有种干死网约车的倾向,但干死滴滴并不意味着消灭了杀人犯和色情狂,没了网约车,出租车既少又贵且服务恶劣,我们就得回到丛林式的黑车时代。因为人总是要坐车的,而上面那些靠顺风车维生的人,还是想方设法开车赚钱。
大家都知道,那是回不去的。相信也没有人愿意回去,和黑车谈价格。
滴滴这种从一开始就严格跟随着资本规划路径成长发展的企业,决策上有着非常强烈的资本驱动特征,因为滴滴背后资本力量太大,一路走来18轮融资的光环打得太足,现在承担的,就是一个垄断企业必须承担的社会责任。
最后,虽然滴滴这次要凉一阵子,但资本从不言败,money never sleep。这次整改过来以后,快车大概也要继续提价了。在可预见的将来,营长已经可以看到未来滴滴可能采取的监管措施,比如,强制性要求安装监管硬件如带北斗定位的5G摄像头;又比如,加快推无人驾驶。这些措施,都最后指向一件事:尽可能避免人的风险。